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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红楼梦》你肯定没看过,让我们听听林奕华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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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15-11-11 王润 大小舞台之间

12问林奕华

Q1  红楼梦你读过多少遍?

林:从小到大,断断续续的,不能说多少遍,只能说70年代读一次,80年代读一次……每十年读一次,不过这本书真的是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见解。

我是一个没读过什么书,又没怎么上过学的人,我懂的所有东西都是……怎么说呢?只不过因为知道有A,然后知道有B,就是我的生命的那条线是这样子连过来的,全部都是有关系的。比如说,我去台湾读书,好像一个孤儿一样,然后回到香港,发现《红楼梦》,然后就看到里面的林黛玉,就很认同,这样就进到里面,从那里面又跳出一个张爱玲来,然后认识到张爱玲……然后就这样子,慢慢的一条线,这样连过来。所以,有的时候遇到事情、想到问题,很多时候是反射来的。所以你也可以问《恨嫁家族》跟《红楼梦》有没有关系。


 
 

Q2 《红楼梦》、张爱玲这些作品最打动你的是什么?

林:这些东西最后回到一个最最最中心点的就是:我觉得,女性在我们的文化里面,其实还是一个很被忽视、扭曲、压抑的一个性别。我觉得这对于整个文明的发展来讲,是最大的伤害。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来自大地,大地就是一种母性。而我们现在越来越没有母性了,因为母性代表的,奉献、滋润、牺牲,全部都是对当下没有什么好处的。因为孕育、照顾,全部都是需要时间的,但女生没有时间,人没有时间。

而且母性这个东西不是只有女生才有的,男生也应该有母性。什么叫做母性?就是你看见弱小的东西,就觉得要去保护他。母性有时候就是一种包容、奉献的态度和力量。男生也需要啊!理论上讲,男生是通过妈妈的哺育,感受到这个温柔的力量,然后在他的人生当中,能够用这种力量来了解另外一个性别,了解到自己也有这种东西,从而可以跟另外一个性别沟通。所以我觉得母性是广义的。可是现在大部份的人是很缺乏母性的。


 
 

Q3  你的《红楼梦》为什么要用全男班演员来演呢?

林:因为女演员来演就是扮演了。而男演员就不能光靠扮演了。因为女演员演,大家会去想,她美不美哦啊?这个气质像不像黛玉啊?这样就完全是看图识字了。

另外我要用男人来扮演,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男人的话,《红楼梦》的女人是不会吃那些苦头的。我们的传统,就是一个父权的文化,父权的文化就是压抑每个男人的阴性。但有多少人理解到,你越压抑你的阴性,其实你对女性的尊重和爱也会因此而消减。当女人自己都不接受自己是一个女人的时候,那你其实也是利用女人来服务你心目中自己的男人。那性别,只能成为你的工具,而不是一个平等。

所以我要用男人来演女人,但是我不要他们穿女装,我不要他们妖里妖气。我只是要观众看到他们,想到女人的这些角色背后的宿命。所以为什么我说是“用男性原罪来演绎女性宿命”。你看这些男人,不管他们怎样耀武扬威,其实慢慢都会让你看到,那是一种欲望,它不只是一种性别。



Q4  那你的《贾宝玉》为什么用全女班?《贾宝玉》和《红楼梦》这两个戏有什么不同?

林:《贾宝玉》之所以用全女班,是因为贾宝玉这个角色是女生扮演的。这是很微妙的,因为贾宝玉是《贾宝玉》这个戏最重要的,可是《红楼梦》每个人都很重要。《贾宝玉》本身就是一个角儿的戏,所以只要贾宝玉颠覆了就好了,而且也要符合何韵诗的某一个背景,因为是娱乐,所以《贾宝玉》就是一个摩登的越剧。可是《红楼梦》不一样,我觉得从一个实验的角度,《红楼梦》是要比《贾宝玉》大的,这个实验就是要让观众去问很多问题。
 

这两个戏的差别是很有趣的,我会这样说:《贾宝玉》是全女班,《红楼梦》是全男班,《贾宝玉》很多东西都是在讲爱与诚的,《红楼梦》讲的是罪与罚;《贾宝玉》是痴情司;《红楼梦》是薄命司;《贾宝玉》是一个人的大特写,《红楼梦》是一个人的很多角度;《贾宝玉》是万艳同悲,《红楼梦》是千红一窟;《贾宝玉》是三年卖不出一个真实,《红楼梦》是一日卖出三百个假。这两个戏是可以一起看的,但又是非常非常的不一样。



Q5 《红楼梦》这个戏的英文名字为什么叫What is sex?

林:《红楼梦》从故事一开始,所谓的女娲补天,就是因为整个大地已经完全崩坏了,要通过女娲的补天,来给予大地生机。那个生机是什么?要补天,用石头要融化,其实就有一个性的意味在里面。所以生机是跟性有关系的。性不只是一个行为,尤其在我们中国的文化里,性可以引申为性命。那命是什么?是命运。那命运又是怎么来的?性格决定命运。所以,性、性格、性命到性爱,它其实就是反射出人生存的很多种样态。

人性也是性,人性是什么?就是真跟假,虚跟实,明跟暗,阴跟阳,收跟放,得跟失,输跟赢,荡跟烈……各种在《红楼梦》里面用故事用人物呈现出来的二元对立。所以为什么贾宝玉会在看到薛宝钗的手臂,他会认为说,如果这长在黛玉身上的话,他就可以摸一摸。所以性没有那么简单,它经过很多东西的转化,但是这是我们谈的最少的,我们最不敢拿出来谈,性在我们的文化里面,很多时候代表羞耻,代表权益,代表工具。



Q6  你对《红楼梦》中的争权怎么看? 

林:整个《红楼梦》都是一个非常悲剧的东西。这个悲剧是建立在什么上面?弄权。你看那些人,不管他们讲什么,其实每个人都是在弄权。中国人最爱的是权这个东西,很多悲剧,就是来自“我得不到权”。你如果能看得透《甄嬛传》,你就会看到《红楼梦》中有些不就是《甄嬛传》吗?《甄嬛传》是什么,就是争权啊!

很多人认为,一个幸福的王熙凤就是非常有指使别人做事的权力的。就像你今天进了一个名店,名店的那些服务生穿的都是行政套装,他就是要让你觉得,你很重要。所以进去买衣服这件事,我觉得很好玩就是,很多人都会去投射,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所以我觉得王熙凤在她的家里是为所欲为的,我觉得在大闹宁国府在原著里面,也有点像是这样。

王熙凤很会自导自演,她的气焰,她的霸气,我觉得是她最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所以为什么曹雪芹很厉害,他没有写一个反派,他只是写出了一个正邪并存的一个角色。大家到最后还是很同情王熙凤的死。可是她有她魔鬼的一面,就是她把她的权力用来炫耀,用来打压,用来作为一种权谋来使用。所以这个戏里面有王熙凤很多不同的面。

有一面我把它叫做“宠”。王熙凤其实是很有趣的一个人,她跟现代人有关系的一面,就是她是被当男生养大的。她根本就是一个女汉子。可是非常好玩的是,她很懂得去得到别人对她的宠爱,特别是贾母。刚刚那段戏,如果你把所有台词都拿掉,你其实看见是什么,你就看见“淫威”吧?什么叫淫,多就是淫,所以你就看到,她用各种的方法,来让别人觉得自己低下,她有各种方法,让别人觉得被侮辱,社会地位不如她。这是一个视觉的文本,可是我用了原文去做听觉的文本。

这个戏的很多场都是视觉文本跟听觉文本分开的。所以观众就有一种感觉,这个东西我好像知道是在做什么,但是我又好像不知道,所以没有一个绝对的对。如果今天我把抓奸这场戏如实地排出来的话,那只是看图识字。因为这是《红楼梦》,我不能这样做。我要大家回到意识,我们的意识都会想这样子去对别人,因为这样子可以把自己被欺负的那些部份发泄出来。所以这个戏里面,有很多大家看起来梦境一样的,没有办法完全用“看图识字”或者用字面的东西来理解。从一段到两段到三段,慢慢你开始适应的时候,就会把既定的对《红楼梦》的那种期望消减一点,那才能看到《红楼梦》里面的东西。
 
 



Q7 你认为《红楼梦》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呢?

林:《红楼梦》有很多不写之写,比如那些象征的手法,比如隐藏的结构,比如更深层次的一些寓意。我现在这部戏的一个结构,就是每一段,都是一个主角跟ta的另一个“我”。比如说贾母与刘姥姥,王熙凤与平儿,贾瑞与王熙凤,小红与王熙凤,柳湘莲与尤三姐,尤二姐与王熙凤相对于宝钗与黛玉,还有甄宝玉于贾宝玉,然后宝玉与黛玉。我们每一段其实都是在讲:这两个人是一面镜子。

举个例子,贾瑞跟王熙凤,最容易懂的就是“风月宝鉴”这个事情。可是我去年读这本书的时候,我就会问问题:大观园里面有这么多漂亮的女性,为什么贾瑞就必须要是王熙凤?他要泡一个漂亮的丫环,可以啊,谁都可以啊,为什么要是王熙凤?所以我从问这个问题当中,我就推论了一个东西出来,就是他根本不是因为她美丽,因为她有权力,所以这个权力吸引了一个没有权力的人,贾瑞要的是权力,是他的自卑,让他去通过追求王熙凤,来达到他的宿命,就是死亡,你一个没有权力的人,去挑战一个权力,完全不知道你自己的那个底气,这个东西就是螳臂挡车。

我也再问第二个问题,如果现在有个不怎么样的人来泡你,你会怎么样?你顶多就是不给他电话,看到他就躲避。可王熙凤为什么要他死呢?所以这两个人,是一皮两面的。没有权的人觉得我得到权的话很好,有权的人在没有权的人身上也看到自己没有权。因为贾瑞追求王熙凤,可能激起了王熙凤的另外一种意识,就是她对贾琏。贾瑞之于王熙凤,就好像王熙凤之于贾琏,她不会得到他的全部,所以那个无力感,会让王熙凤看见贾瑞的时候,也看见自己。我把这个叫做权力的转移。

所以我们这个戏其实每一段都在玩权力的转移。我把性别颠倒,是一种权力的转移;然后我再用两个人,放在一场戏里面,用一个人来演,这也是一个权力的转移。比如说他这一分钟在演王熙凤,下一秒钟他已经在演贾瑞了,然后你就看到两个人心理活动的变化,通过演员的表演表现出来。

还有第三层就是,我这个戏对观众来讲,最大的一个难度就是,我用原来的台词,可是我不用原来的场景。有一段戏就是,王熙凤抓到贾琏跟鲍二家的通奸,然后平儿在她旁边,所以她叫平儿去打鲍二家的,然后贾琏见到平儿打鲍二家的,他去打平儿。然后整段闹到最后的时候,其实就是回到自己房间,所有人都走了,然后王熙凤去跟平儿说,今天真不好意思,我又打痛你了,然后平儿就说没有,没有打痛。我在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就觉得,哇哦,这两个女人好厉害哦,因为她们是互相依存,可是这两个女人在这个情况底下,真的是那个主子其实也不真的是个主子,因为要是她真的是个主子的话,她才不要这样去追贾琏呢;可是你说那个仆人她完全是个仆人吗?那为什么那个主子又要这个样子向她道歉。换个方式,就让我想说,到底权在她们两个身上?到底谁多谁少?很明显平儿跟凤姐,凤姐是少不了平儿的,所以有时候我们看见的实体的东西并不是那个东西的本质。所以,我就用了另外一个方式希望把我这个感受表达出来。



 
Q8 会不会有人看了你的这版《红楼梦》以后表示看不懂呢?

林:一定会有的,每一出戏都会有人说看不懂,《恨嫁家族》都有人看不懂啊!他找不到自己就看不懂啊。

我越来越觉得很多戏剧其实在谈的都是过去,可是这个跟西方整个戏剧的发展差别是很大的,因为西方的戏剧,比如我们现在常常说的那些经典,美国的阿瑟米勒,法国的贝克特,就是现代的这些大家吧,他们的作品在很大程度上来讲,都是回答他们当时那个社会当时那个时代出现的千疮百孔。但今天我们如果创作出这样的戏剧,我猜会招致骂声一片,一定有人会说:“烂剧烂剧烂剧!没有之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看不懂!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可是我常常觉得,不懂不就是一个开始么?为什么要看懂的东西呢?换成穿衣服,大家的标准又不一样了,就是我已经穿过了,我不要再穿了,我要去买新的。可是为什么戏剧,大家就是喜欢看已经看过的呢?这是我很无解的一个问题。所以大家最想看到的,其实是不是就是假装的真实?所以为什么写实很重要,大家以为这个写实就是真实。

我再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奥塞罗》、《麦克白》、《哈姆雷特》,为什么中国人从来不会说看不懂?因为已经有太多的读本,来让我们知道这叫权,然后我们在看的时候,就不管他换什么形式,我们都会比较容易接受,都觉得自己懂了。可是那只是看图识字。

因为这也存在一种“权”。如果“权”这个东西在你心里面根深蒂固的话,你看什么事情都是以“权”出发的,就是我能比你高,我能赢你,那我们就失去了一个对话、交流、让这个东西产生明天的机会,因为每个人都在意现在。我们都是用数字,用点击率,都是用这些东西,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但是很多时候那个不是价值,那个是价钱。

我们心里面有权,为什么我们不敢让他释放出来,去对照我们看见的东西,因为这是一块镜子。所以我觉得,有些戏就是要让观众看的不舒服的。《红楼梦》是一个相对来讲是让观众看得不舒服的戏。而《恨嫁家族》不是。不同的戏有不同的做法,来达到不同的目的,来让大家想不同的问题。

还有人问我会不会担心被所谓的红学家质疑,质不质疑是红学家的事,不是我的事。我自己心目中对艺术的一个看法是蛮清楚的,就是你不能拿着一朵向日葵,然后到梵高面前说:“看!向日葵是这样子的!”现在很多人真的是这样子哦,而且他不是拿着一朵向日葵,而是拿着自己画的向日葵,然后说:“你看,我画的才是向日葵。”比如说侯孝贤的电影啊,我真的在台湾看到一篇影评,就说:“你应该这样这样拍”。

所以我觉得,艺术这个东西为什么在西方它还是一个相对来讲比较能够得到尊重的东西?因为你的观点我尊重,我去看一个作品,我是去看你眼中的那个东西,而并不是要你把我心里面的东西画出来。所以我们的评论很多时候就没有办法客观。

大部份人看戏看不懂,我就打个比方,我说,把你自己当成那出戏,你就会觉得比较容易懂了。其实也就是说,我们有看懂我们的人生了。如果我们不懂自己,我们当然就不会懂,因为我们不懂自己而投射出去的另外的这个自己。所以我们喜欢看那些看过的东西,是因为我们对自己的懂,其实不过是一种我们对自己的想像,跟建构,所以我看到一个理想中的自己的时候,我认同ta,那个叫做懂。其实那个不叫懂,因为你不需要经过一个从不懂到懂的过程啊,你只是去认同而已。所以大部份看戏在看认同,而不是在看未知。那你没有未知,而一直都是认同的话,就是说你永远用有限的套路,有限的一些已知,一直在复制,变成人生只是一个轮回。

我在《红楼梦》里面也看到,曹雪芹两百多年前写的东西,为什么今天我们会觉得他在写我们呢。所以我在做这个戏的时候,就特别感触,哭很多次。我们都在重复。比如秦可卿死,第十几回,她一死,第一个去做的东西就是去告诉王熙凤,托梦给她说两件事情,一个事情就是你一定要办学校,一个事情就是你要把祖坟照顾好,办学校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的子孙其实还是可以读书,然后祖坟做好就是,大家有的吃,而且更重要的事不只是耕田,而是这个祖坟它会把我们的历史保留下来,所以不会断根。

看到这里,我就觉得,哎,这个事情,学校就是关于“长”,祖坟就是关于“生”嘛。但是有趣的地方就是,是从“死”去看“生”,然后从“教”看到“长”。我觉得我们现在常常说文化的崩坏,恰恰就是教育制度的崩坏。不就是我们越来越没有过程,越来越没有历史嘛。所以曹雪芹在讲的是互联网时代的我们嘛!他还在提醒我们说,你们如果一直都只是关心现在的话,那你就成为没有历史,也没有文化的人了。那谁把你造成这样子的呢?他就是你的主人,你永远只是仆人。

这东西非常好玩的是,因为曹雪芹原先是汉人,然后因为他的上一代是清的、满清的统治者的胞裔,所以他们家庭一直都是仆人,所以他是从他自己的家世当中感受得到这个没有未来,永远都是被控制的痛苦,所以他借着秦可卿的口,来提醒王熙凤,他们也是要看着主子的脸色,然后才能有好的一天、不好的两天、再有好的半天这样的日子。他也写王熙凤的反应。秦可卿跟王熙凤说:“不错,家里马上会有天大的喜事,不过,那也只是烈火烹油,那也只是鲜花盛开。”但王熙凤听了只是一直在问:“什么喜事?”她都没有再问后面的那些什么。我看到这里,真是觉得到今天都还是这样子。如果他两百多年前就已经得出今天还是这样的话,那其实这书还读来干嘛?!所以我越来越伤感的原因就是,我认为“没有未来”,好像是一种宿命,因为我们就是会一直只看最近的现在。

现在大学也是这样子。大学到底是什么?就是每个人都只关心自己。老师要保护自己,学生要保护自己,学生要保护自己呢,就是要保护我的成绩能毕业;老师要保护自己呢,就是不能让学生不毕业,因为如果让学生不毕业的话,自己会很麻烦。每个人都在帮对方过关,其实当中跳掉很多的要求。那这个未来是个怎样的未来?这只是其中一个例子。所以我看《红楼梦》的时候,我会觉得悲伤。

《红楼梦》整本书在讲的是,到底逝去的东西是如何失去的。荣国府四代在贾宝玉身上画上句号,那之前是如何得到的,那贾宝玉真是就是失去吗?他有得啊,那得跟失的定义,到底是建立在什么上面?就是生命的价值。《红楼梦》里面每一个角色,都在找自己的价值,但是价值不代表权。这是我的看法。所以我不要拿什么奖,我不要。这些东西,对我来讲是很虚幻的。大家很计较很在意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是虚幻的。所以我才要说:什么是真实?所以我越来越发现,我不是对戏剧有兴趣,是对人有兴趣,是对未来有兴趣。



Q9 你对未来有什么希望?

林:没有,因为我一个人做不了什么。我觉得未来的希望只有每个人如果都能够帮别人想,那个叫做未来。但如果每个人都为自己想,其实就是每个人只是把时间全部拿来剪碎。但如果每个人都能帮别人想的话,就是我们在创造时间,但是你现在,互联网,它就是针对我们这种在时间荒原上的孤单、恐惧,而告诉我们说,你能控制啊,你能拥有啊……通通是很棒,但是假。

现在我的一个状况是我很容易悲伤,非常非常容易就感到悲伤。以前我不会去想那么多未来,现在我觉得未来越来越黑暗。

这个未来是指人的未来。大家都知道环保很重要,但我说人性的环保也很重要。人性的环保就是情感的环保。但我发现人与人之间越来越没有情感。

我最近常常在跟自己交流一个事情,就是戏剧对我来讲是什么?然后目前我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我发现我没有把戏剧当什么,戏剧只是我的一个吃饭的筷子,只是我坐的一个公车,把我从一站带到另外一站的工具。戏剧现在对我来讲最有用的是什么,是它帮我发现了一个事情,就是我很感兴趣的一个问题:“什么是真实?”

但我现在有时候对戏剧很失望,因为戏剧是在逃避真实,我看见很多的戏剧其实都是用探索啊,用戏剧之名,来帮助观者逃避真实。你知道,如果人经过一个反射的物体,比如镜子,没有预知的看见当中的倒影原来是自己的话,我们第一件事情就会别过脸,我们不会去直视它的,因为那不是你预期看见的自己。那个是真实,那个真实就是没有美图秀秀,没有做好一个笑脸,没有对着灯光之下,你看见真正的自己。

所以我对戏剧还有戏剧节越来越没有兴趣。那种东西对我来讲,越来越是一种主题公园,大家进去是得到愉悦。没错,只是对我来讲,我在那些东西上看到的是假比真多。
 



Q11  是因为人生太真实太残酷了,所以人们想要逃避吗?
 

林:没有没有,人生不是残酷的,人生是因为逃避真实而变成残酷的、因为每个人都在逃避当中,把自己应该扛的责任丢给别人。这是我的看法。所以如果我们都用勇气去创作我们的作品的话,其实观众看完戏出来的时候,他们可能是会想到改变的。但是如果我们很多的戏就是告诉大家说,这些是政府的错、是命运的错、是社会的错、是你爸爸妈妈的错,总之错的不在你,那大家就会觉得说:“对!”那我们就继续在一个安全的舒适圈里面玩。

 
我最近再读《红楼梦》,就是排完这出戏之后,我真觉得我们现在这个社会这个时代,跟《红楼梦》讲的是一模一样的,就是虚的是实的,假的是真的,真的是假的。所以我才会觉得:啊!为什么我没有那么喜欢戏剧,我没有办法因为戏剧而觉得热闹,所以到最后得到了一个很真实的东西,就是孤独。可是你怎么样孤独都是真实的。

 
大家去看戏的时候,如果都为了图热闹,都觉得“哇,这个机关好好看哪!”“哇,这个东西他做得到哦!”那这所有的东西,就好像贾母跟这些十二金钗在大观园里面看那些烟火。其实这些烟火在这小说里面只是个预告而已,而这些烟火落下之后,这些人怎么面对内心的苍凉?为什么我们的内心会苍凉?是因为我们觉得有些东西是有限的。如果今天我们有非常多还没开发的、还没有去完全收成的,全部都是种子,是不会觉得荒凉的,因为那些东西还会成长。大部份现代人之所以苍凉,是因为他们心里有数,这些东西过了,就可能没了。但是为什么我们不是一起去成就更多的未来,而只是都在收割有限的现在?

我觉得现在的戏剧给我的感觉是这样子的,全世界都是这样子的。所以戏剧在我们这个人类的文明来到了现在这个点上面,它是服务戏剧节吗?它是服务剧场吗?它是服务观众吗?它是服务什么呢?我觉得这才是我感兴趣的一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是很难去找人去跟你分享的,所以这就变成很多时候是我自己在跟自己喃喃自语,所以就很孤独。



 
Q12  四大名著都排完了,现在是一种什么感受?下面还想做什么?

林:这才是个开始。最近我重看我的《西游记》,之前我觉得自己那个版本排的不好。但最近再看,又结合现在的社会状况一起看,我觉得非常非常有感触。如果能用“映画放映”的方式,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我希望可以让更多人看见。
 

下面我想做一个《福尔摩斯大饭店》,还希望可以做《四大美人》,然后还可能会做一个新的音乐剧,也想做《婚姻场景》。

——特此感谢王庆录音整理

 

当所有人面对镜子审视自己的那一霎,是否刚好定格在Desperate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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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卓


林奕华导演的新作《红楼梦》。在服装店在豪华餐厅在头等舱在欲望集结的“大观园”,说书人们轮流为贾太太上演着一场场浮华的梦。每个演员都分饰多角,反串,分裂,间离。讽刺教育的腐化,探讨现实的欲望。严谨事故的小红在玩着气球,精明能干的王熙凤仍在为情所困,尤三姐与柳湘莲分别了自己。喜欢人物倒置的设定,王熙凤代替了贾瑞,柳湘莲才是想成为烈女的人,仿佛一切的缘分都指引着他们走向内心的深渊,不可测的命运。舞台上有太多可以捕捉的细节,大屏幕上玫瑰花炸裂,房间四散,破碎,天空下着羽毛。当所有人面对镜子审视自己的那一霎,是否也刚好定格在了Desperate上。然而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只不过 “睡里 梦里 也忘不了你”。

 

一年前,舞台劇<紅楼梦>駐進工作室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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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筆記:
八十回红樓夢講的是两百多年前的曹式時間簡史。硯美說的是,在福與禍,聚與散,好與了,虛與實,陰與陽,貴與賤,欠與還,盛與衰,榮與枯,哀與樂,俗與雅,施與受,忘與記,得與失,愛與恨,生與死,甜與苦,冷與熱,真與假,重與輕,有與無,隱與現,因與果,你與我的種種二元對立之中,我們總是只選其一,我們總在一條單行道上重複行走,追求不變。
紅樓夢超越任何時代之處,是它的作者不願妥協於多數人奉行的,只挑有利自己的二元論,反而是在非此即彼的觀念外開天辟地:時間不是一條直線,所以它不應該只有兩極,一切領悟,皆源於人在中間的頻譜中,找到不只是觀看,而是觀照生命的不同角度。
所以,紅樓夢完在八十回而非原定的一百二十回不一定是憾事。作為一本把結局寫成預言的小説,故事由末日開始,過程中𣎴斷不斷出現終結,但終結不代表寂㓕,死不代表完,完不代表無,無不代表空。時間並非單向線性發展,現代人喜歡回到過去,即使是搭乘太空船,但早在三百年前,曹雪芹己告訴我們往前的意義:經過,比結果重要。

 

<紅楼梦>之<你把愛情还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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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才開場,這首“迎賓”歌曲,己把覌众带進轉譯原著密碼的第一道门檻:失愛。

而全曲不是由女性演譯而是男性,則是由失愛過渡至第二道门檻:失權。這也是解碼過程中的另一个轉譯站:千紅一窟,萬艳同悲,舞台上卻清一色男演員,此豈不像是大覌園梨香院的倒置?她们演"都付与断井颓垣”,他们則演“三春去後諸芳盡”,隔空對唱的,是時間的陰性一面:以感受來衡量“光与陰”,而非陽性的成与敗,明与暗。

男人處身女人“失愛”的位置發聲,本身己是一種毁掉丈夫氣概的“失權”,但擁有被欲望投射條件的一个个帥哥,又把一個口口声声要“殺/刷”了他们的“賈/假太太”重重圍困,短短四分鐘的一支人肉MV,己把有关愛与權的辯証展示在觀众前:青春,使人得到也使人失去,所以,“你為什么搶走我老公”的“你”,真是一个他者嗎?喊出這句控訴的“賈/假太太”,在消費他人時卻失去了被消費的价值,她恨的,真是一個他者嗎?

他者/夲人,在什么時候有可能是同一個人,不過代表不同時空下的自己,例如得与失,美与醜,赢与输?

沒法接受身处二元之下風的自己,呈现的狀態就是〈紅楼梦〉作为舞台鏡子的第一個鏡像反射覌众席:你/我什么時候会因無力而暴力,因desperate ( 絶望 )而 pathetic (可悲)?


 

<紅楼梦>之「那女孩,大雪地裏為什麼抽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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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賈/假太太進入“我们的大觀園”後,在男說書人身上看見的第一個“自己”-賈母。而賈母又在另一個人身上看見自己-劉姥姥。

賈母初見劉姥姥,是一個人看一個人。劉姥姥初見賈母便不同了,眼前珠環翠繞,众星拱月。賈母问劉姥姥一個問題,是一個人問另一個人,劉姥姥回答賈母便不同了,她要满足的是賈母背後的一群人。這一幕两位老太太的閒聊有著微妙的權力辯証:高高在上的一位,羡慕著“卑躬屈漆”的一位,反映時间在她们的生命裏,對誰是束缚,對誰是自由。

火,在這裏是點晴的隱喻。於劉姥姥,火是生機,是希望,她編出了“大雪地裏抽柴火的女孩”的故事。於賈母,火,卻是提起都要以别的説法代替。“失火”不能說,只能說“走了水”,因為不吉利,因为危險。

禁忌,成了一種對比。賈母因害怕失去“安乐”,時刻都活在“恐惧意識”裏,总有唸不完的阿彌陀佛。劉姥姥身無長物,反而充满創意,信口開河己懾住了响往自由和把自己投射到“大雪地裏抽柴火女孩”身上的賈宝玉。

賈劉的對照,遂成了生命力作為權力的辯証:誰叫有,誰叫無?

對照二,年龄上,劉姥姥比賈母老大,心態上,賈母没有劉姥姥年輕。青春若是權力的筹碼,己經很有權势的賈母,卻覺得自己不如身無長物但活力充沛的劉姥姥,所以,這一場,同時是時間作为權力的辯証:誰是得,誰是失?

這些问號,都以一場戲的藏与現,傳到觀众席去了。

 

今晚,梁祝訪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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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李展鵬

林奕華開講,其實從來不需要一個主持人,他一個人就夠精彩。但每次有人邀請我擔此任務,我總義不容辭;那就像每個人的大學生涯總會遇到一兩個好老師,上他們的課,一向遲到的我們會例外地早到,佔最前排的位置。這次主題是梁祝,我們會從黃梅調版談到徐克楊采妮版,再從他的《梁祝的繼承者們》談到愛情與藝術。星期五晚上八時文化中心演講廳。




澳門文化中心 | Macao Cultural Centre
今晚星期五(20/11)林奕華導演要來澳門同大家見面!
到時林導會同文化評論家李展鵬及劇迷享分享他眼裡的梁祝故事<梁祝的继承者们>一起走進導演的浪漫世界吧!

費用全免,滿額即止, 即打2870 0699登記

 

<紅楼梦>之大「鬧」寧國府如何由惡鬧的鬧變成閙劇的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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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原著中的王𤋮鳳大鬧寧國府排成“閙劇”,不止因為有個“鬧”字,而是,我通過“鬧”的行为,看到鬧的目的:嚇。
所以,那一場承上(賈太大没有“性魅力”)接下(尤二姐錯認王熙鳯,林黛玉認錯薛宝釵)的大鬧𡨴國府,有一個連接作用,就是把失去地位/權力/價值的人的心理,分階段呈現。賈太太買鞋是後設的紅楼情節,尤二鳯姐宝釵黛玉的任憑姐姐栽處是原著两段的重叠,中間夾住一幕大鬧,台詞是原文,画面卻是“屍変B級片”,也就是恐懼意識的極端外在化。把連串刻板吸血鬼行為模式連上王熙鳳大段自导自演的恐嚇來聽,就是冲洗底片般令映象由隱到現:失愛的恐惧令她想出了令人為她的恐惧付負責的(不是一哭二罵三上吊)“一从二令三人木”。這个“用自己的害怕来告诉别人应该有多害怕”的鬧,表面失去理性,其实只是“演”,骨子裏其实很理性,而這种理性,是出於内心的害怕已到了一種必须武装自己与攻撃對象的程度。故此劇中這一幕被處理成閙劇,是對這种扭曲心理的曝光与放大:台上有三組王熙鳳:两个女演員飾演受害者賈(假太太)的基本態度:意識。五個男演员詮釋不同面相的王熙鳳:策略。三個評論王熙鳳的他者:王熙鳯的潛意識。以文夲創作徐硯美的説法,我攪渾了你的水來显示我的水有多清。
這样一場戲,是我们在現实中也能讀到的“王𤋮鳳現象”,並不因為原著是二百五十多年前的創作那一幕便進了博物馆。更不是只有大老婆与小三的糾紛才有此現象,事實上,大老婆与小三可以是權力关係的比喻。如何比喻,能啟發那些思考,就看讀者是“看”(表象)抑或“讀”(發掘意义),又或是“讀”(字面)抑或“阅读”(字裏行間来龍去脉)。
“鬧”在這一場的另一个功能,是对比下一場的“靜”。又唯有靜(大部份時間只有尤二鳳姐,黛玉宝釵的踱步声),她们对彼此的恐惧,防卫,才会更形步步惊心。

 

<紅楼梦>之大「鬧」寧國府如何由惡鬧的鬧變成閙劇的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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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原著中的王𤋮鳳大鬧寧國府排成“閙劇”,不止因為有個“鬧”字,而是,我通過“鬧”的行为,看到鬧的目的:嚇。
所以,那一場承上(賈太大没有“性魅力”)接下(尤二姐錯認王熙鳯,林黛玉認錯薛宝釵)的大鬧𡨴國府,有一個連接作用,就是把失去地位/權力/價值的人的心理,分階段呈現。賈太太買鞋是後設的紅楼情節,尤二鳯姐宝釵黛玉的任憑姐姐栽處是原著两段的重叠,中間夾住一幕大鬧,台詞是原文,画面卻是“屍変B級片”,也就是恐懼意識的極端外在化。把連串刻板吸血鬼行為模式連上王熙鳳大段自导自演的恐嚇來聽,就是冲洗底片般令映象由隱到現:失愛的恐惧令她想出了令人為她的恐惧付負責的(不是一哭二罵三上吊)“一从二令三人木”。這个“用自己的害怕来告诉别人应该有多害怕”的鬧,表面失去理性,其实只是“演”,骨子裏其实很理性,而這种理性,是出於内心的害怕已到了一種必须武装自己与攻撃對象的程度。故此劇中這一幕被處理成閙劇,是對這种扭曲心理的曝光与放大:台上有三組王熙鳳:两个女演員飾演受害者賈(假太太)的基本態度:意識。五個男演员詮釋不同面相的王熙鳳:策略。三個評論王熙鳳的他者:王熙鳯的潛意識。以文夲創作徐硯美的説法,我攪渾了你的水來显示我的水有多清。
這样一場戲,是我们在現实中也能讀到的“王𤋮鳳現象”,並不因為原著是二百五十多年前的創作那一幕便進了博物馆。更不是只有大老婆与小三的糾紛才有此現象,事實上,大老婆与小三可以是權力关係的比喻。如何比喻,能啟發那些思考,就看讀者是“看”(表象)抑或“讀”(發掘意义),又或是“讀”(字面)抑或“阅读”(字裏行間来龍去脉)。
“鬧”在這一場的另一个功能,是对比下一場的“靜”。又唯有靜(大部份時間只有尤二鳳姐,黛玉宝釵的踱步声),她们对彼此的恐惧,防卫,才会更形步步惊心。

 

当年今日:舞台劇<紅樓夢>第一周排練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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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5。文:硯美

                                                     演員經過了一整周的工作坊,十五首情歌中的「悔」以及「執迷不悟」,在一次又一次的播放當中,我彷彿可以看見一種隱晦的「紅」,是那種把燈都調暗了,再蓋上一塊紅巾子,而這顏色,也恰恰反映了歌詞中所要表達的那種在室內不可言說,卻又在心內千迴百轉的「遺恨」,像是一個很密的網,困著整室內的人們,重複述說,自己的宿命,重複懺悔,自己的原罪,可是,卻始終出不去,因為,那些情歌的「遺恨」都是不悟的,也就是如果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他們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當然,一整周的工作坊中,恨情歌只是第一天的,我們還談了甚麼是另一個我,談賈寶玉與林黛玉,談賈瑞跟王熙鳳,然後看了〈彩雲飛〉,看了〈迷魂記〉,接著從賈瑞與王熙鳳的議題再繼續延續到「性」與「死亡」,「恐懼」與「救贖」,而在恐懼當中,我們發現恐懼只是一種被放大的想像,在底下流動的,製造出煙霧的實體是─不安全感,而不安全感的產生,就是來自於「害怕失去」,正是因為害怕失去,所以對於「未知」恐懼,而恐懼,就是讓我們對未知有一個「想像」,而這個想像其實與即將發生的事是否貼近,根本不可得知,然而,我們卻常常因為「恐懼」而選擇回頭,選擇「不再有新的選擇」,所以,我們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不斷輪迴,我們因為不斷輪迴,所以沒有救贖,殊不知,每當我們靠近恐懼,它除了是一個「警訊」作為一種「保護機制」外,很重要的是─改變。

除此之外,我們繼續在書中探索,發現其中人與人之間被敘述的,往往都不是敘述的「言語」,而是言語底下流動的「意識」,我們看不見一個字,但卻聽見許多「話外之音」,我們發現言不盡意,意卻能盡言。我們在觀看的過程當中,需要打開的,不只是我們的「眼」,而是要打開我們的「心」,也就是所謂的「投入」,如果只是「觀賞」,那《紅樓夢》這本三百多年前就已成書的作品,在語言上已不是我們現在所使用的語言,那段距離,我們只用「眼」是很難橫渡的,而「心」卻是一個與「意識」接軌最好的感官,為什麼?

因為我們的「心」也藏滿了我們的經驗、過去,以及那些不受時空所限制的「意識」,而當意識不受時間所限制,我們的意識中一定有甚麼是能跟曹雪芹的意識交流的,否則,我們便讀不出《紅樓夢》的「作者意圖」,也就是說我們就根本無從得知,曹雪芹寫這本書的「用意」、「動機」究竟為何?他要告訴我們甚麼樣的事,但是,在三百多年後,我們卻一次又一次的讀,它一次又一次成為「現身說法」的「肉身菩薩」,透過他的「身世」寫成一部長篇鉅作的「故事」,用以成為我們現代人執迷不悟的救贖。

但是,我們是如何能夠知道「作者意圖」?其實,是必須透過「角色意圖」,於是,我們需要了解,我們需要體會,究竟大觀園裡的這些人物,他們在愛甚麼?恨甚麼?癡甚麼?就好像第一波DM上的「女兒令」所談的「悲、愁、喜、樂」,看起還是一件事一件事的,但是,正正突顯出在「宿命」當中的女性,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情」。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我們在談的是「女性宿命」、「男性原罪」這是作者意圖,但是進到談角色意圖時,我們要做的,就是幫助演員,如何看見─宿命中的女性以及原罪中的男性。

而這一切,都在時間當中,發生。所以,整個《紅樓夢》的最底層結構,就是曹雪芹的時間觀,是一個過去、現在、未來三者共維的3D時間軸,往上一層,是流動的意識,而這些意識,就是扁平的,單一的時間觀,也就是「執著」(男性原罪與女性宿命)與曹雪芹的時間觀產生矛盾、撞擊,激起了最表層的「大觀園」的每一件事。

所以,林奕華說我們是「反」著讀《紅樓夢》,那是在「工作坊」中,事實上,我在幾周前,而林奕華是在十月左右就開始「正」著讀,我們是一起在眾多的事件與人物中,一層又一層的往下「潛水」,當中的水壓之大,林奕華病了近月,但,終究,我們從華人文化、思想、文學、歷史等等角度,一碼一碼的下沉,看見曹雪芹最底層的時間觀。

於是,在七天內,林奕華要帶著演員,考一張潛水執照,但很難帶他們深入,因為,時間不夠,但是,他們卻可以體會他們將要進入的,不是角色意識的「河」,而是要先懂《紅樓夢》是片意識的「海」,所有的流動,都是洋流,都是許多股意識聚流而成的,然後,他們有了下潛的基本能力,才能在接下來的排練期中,一層一層的往下探究。

為什麼要說這麼多「回顧」的事?很簡單,因為今天,就是他們考完潛水執照,下水的「第一天」,當我們把《紅樓夢》帶到他們面前,今天,就是要把他們放回《紅樓夢》中。

男不讀《紅樓》還是不讓《紅樓》讀他?
既然是「潛水」,那最重要的是要對「距離」產生「意識」,那演員們究竟離《紅樓夢》有多遠呢?這或許還要問,我們要他們潛得得多深呢?

關於距離,有三個維度,可以幫助我們確認:
1. 文本與詮釋─詮釋就是「有關自己的文本」
2. 聽者與說者─說者就是「有關自己的聽者」
3. 故事與身世─身世就是「有關自己的故事」

也就是說,我們怎麼詮釋,關乎我們在書中看見怎麼樣的「自己」,我們怎麼「說」,在於我們怎麼「聆聽」或者是「關注」那些與「自己」相關的事,而我們怎麼說這個「故事」,在於這些故事如何變成我的「身世」。

關鍵是甚麼?我認為是「感同身受」。

我原本一直在想「男性觀點」說書與「女性觀點」說書的事,覺得男生就是會說得滔滔不絕精彩萬分,女生就是會說得娓娓道來深情款款,但我反而發現,這條路走不通,因為,用男性觀點來說書,會對女性聽眾產生距離感,而用女性觀點來說書,又會對男性產生距離感。所以,我們當然可以說,男性說書跟女性說書有很大的不同,而男性聽法與女性聽法也有很大的不同:

說的不同:
男性思維來唸─念出政治(權力關係)─精彩─同袍聊當兵
女性思維來唸─念出情感(情感結構)─幽深─閨密聊愛情

聽的不同:
男性的專注─球賽─結果(進球)─外動內靜─重複強烈的訊息
女性的專注─故事─過程(貼心)─外靜內動─流動幽微的情緒

但在一整個晚上六位讀者(一修、嘉騏、健瑋、俊傑、小莫、朱老師)念完之後,我發現不是「男生」或「女生」在念,距離感不是產生於「性別」,而是產生於對「文本」的「詮釋」是否「動人」,也就是說「文本」跟說者的自己本身的「距離」,更淺白的說,演員對於這個情節或者情節中的人物到底有沒有感到「興趣」。而這個興趣的濃與淡,決定了說者對文本詮釋時「情感」的濃淡,更決定了聽者對聽見「詮釋」時的反應。

更奇特的是,是情感,幫助我們「專注」,「專注」在幫助我們「理解」。

整個過程下來,我發現絕對不是「文本」的文字與我們有距離,是說者跟文本之間的距離,越遠,說得就越含混,越含混,聽者就越容易「失焦」。

所以,當作到小莫的時候,他就是用「情感」先行,讓那首詩,成為香菱的鋪墊,突然間,這本來是一個「故事」,表面上是因為「視角」的轉換─第三人稱便第一人稱,從「香菱」變「我」,而變成一個「身世」,但事實上,是小莫先做了第一人稱的情感帶入,再從書中出來,彷彿,就是香菱的現身說法一樣。

在晚上的休息時間當中,我跟林奕華再次討論,其實,當演員們在讀的時候,我有幾個感受,首先是耳朵聽見的他們的聲音,再來是想像到文本中的畫面變成立體,但還有更深一層的,是我可以看到另一個畫面─男妓院。

我看到他們一次又一次對客人說故事,其實,都是在講自己的身世,為什麼客人願意聽,而且聽得如癡如醉,是因為他們對這些故事聊若指掌,而台上有客人在聽,台下有觀眾在聽,講白一點,我們都在意識上「嫖」了台上的演員,但是,這就是關鍵之處,就是他們的「荒涼」,他們說了上百次上千次,把自己的身世當故事說,卻還是在歡場,渴望被愛的渴望被愛,渴望被救贖的渴望救贖,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沒有出去過。

而因為說者的感同身受,聽者就會進入到這個「夢」中,也看見自己「從沒離 過」、「從沒出去過」。現實生活中,王熙鳳與賈瑞的事,不斷重複上演,賈薔與齡官的事,更是層出不窮,而寶玉與黛玉呢?寶釵與黛玉呢?司琪呢?鴛鴦呢?平兒呢?晴雯呢?襲人呢?這些人,從來沒有從我們的身邊消失,只是,我們自己都錯把這些身世,當作故事來說了。

所以,在今晚結束之後,我逐漸懂了,我們怎麼把演員帶回《紅樓夢》,就是我們怎麼把觀眾帶回《紅樓夢》的方式,而演員現在如何不讓紅樓讀他,觀眾就會怎麼不讓紅樓讀他,而中間的鑰匙,就是「感同身受」,就是讓觀眾看到台上的人,就是「另一個我」,就是讓他們看見自己就是「宿命中的女性」、「原罪中的男性」。

這就是林奕華在創作上遇到最艱難的地方,因為曹雪芹花了十年,我們花了兩三個月,演員花了一個多月,而觀眾,只能有三個小時,但,這便是這齣戲,最關鍵之處─把人帶到《紅樓夢》中潛水,而不是讓他們安全的坐在黑壓壓的觀眾席上「聽」一齣戲。

把他們從歡場的鬧開始,帶到男性的罪中,看見女性的命,最後,感受繁華的荒涼,感受荒涼的實在,夢,就醒了。那個悟,就是原來我不過是微塵眾中的微塵,因為,霸氣十足的王熙鳳,也是我無法控制老公的對鏡,因為,迷戀王熙鳳的賈瑞,也是我對錯把權力當作性的癡迷,因為,尤三姊的蕩與烈、尤二姐的吞金,也是我對愛情的渴望,可是,我們都是把假當真,所以苦不堪言。

如果是這樣,男性與女性,說者與聽者,文本與詮釋,故事與身世,就只是一個渡人了悟的「舟」,到了「悟」的彼岸,我們就捨舟,出了戲院,就各人得各人的眼淚,而非妄求誰的眼淚,為我而流了。

 

現世<紅樓夢>之後,現代<梁祝>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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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的継承者們>復排第三天
(25-27/12 澳門文化中心上演,2016三月全國巡迴)

文 林奕華

重新剖開完整的劇夲,檢査內臟時發現這部戲創作時己「自動」分成8個章節:
第一章:什麼是藝術家之「我」
歌曲包括<為什麼不能與父母談生命的意義只能談生活的意義>,<自畫像1>。
第二章:什麼是藝術家之「他」
歌曲包括<為什麼我不能告訴你我是誰>,<暗戀>
第三章:什麼是藝術家之「你」
歌曲包括<平凡> ,

 

現世<紅樓夢>之後,當代<梁祝>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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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林奕華

<梁祝的継承者們>復排第三天(25-27/12澳门文化中心綜合劇院上演)

重新剖開完整的劇夲,檢査內臟時發現這部戲創作時己「自動」分成8個章節:
第一章:什麼是藝術家之「我」
歌曲包括<為什麼不能與父母談生命的意義只能談生活的意義>,<自畫像1>。
第二章:什麼是藝術家之「他」
歌曲包括<為什麼我不能告訴你我是誰>,<暗戀>
第三章:什麼是藝術家之「你」
歌曲包括<平凡> ,

 

現世<紅樓夢>之後,看當代<梁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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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的継承者們>復排第三天(澳门文化中心綜合劇院上演 25-27/12 )

重新剖開完整的劇夲,檢査內臟時發現這部戲創作時己「自動」分成8個章節:
第一章:什麼是藝術家之「我」
歌曲包括<為什麼不能與父母談生命的意義只能談生活的意義>,<自畫像1>。
第二章:什麼是藝術家之「他」
歌曲包括<為什麼我不能告訴你我是誰>,<暗戀>
第三章:什麼是藝術家之「你」
歌曲包括<平凡> ,

 

性,形象,自我中心,成長,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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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來 即日預購中
(<恨嫁家族>跨年場首賣)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00043

書介:
  我們今天所處的現代,焦慮無所不在。因為有了社群網路的快捷傳播,知識變成了資訊,過去的經典被稀釋,時間的抽離使談論一切核心、本質的事物成為了一種禁忌。但其實經典生成的理由和目的,都是為了讓時間在人身上產生「意義」。少了時間,也就少了意義,現代人生命又該在何處落腳或安頓?

  徐硯美在非常林奕華的作品中,看到它花了許多「時間」提煉出的「意義」,它一層層地剖析引起「現象」的文化,帶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議題」,像是透過性的禁忌,來談「性」;透過形象的假,來談「自我的真」;透過成長的痛,來談「痛的成長」;透過自我中心的歡樂,來談「自我的悲苦」,透過權力底下物化的愛,來談「愛底下虛無的權力」。

  性、形象、成長、自我中心、愛,徐硯美從這五個主題入手,寫下關於林奕華作品的心得,希望觀眾、讀者在所看的戲中、在人生中,能再一次省思「時間」對人們的真實意義,能夠多幾次「我再想想」的機會。

 

8年前林奕華的提問,8 年後徐硯美用一本書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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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Who’s afraid of 林奕華》這本書是個訪談,沒想到它是個側寫,而且側寫的不是林奕華這個人,而是他的戲跟他作戲的思維。
更精確點說,這是作者徐硯美在回答林奕華8年前對他的提問,當時他的回答是:「我再想想。」這本書的出版算是徐硯美深思後的答覆,只是,他的回答裡沒有答案,反而提出了更多的問題。
「對我來說,它是本偵探小說。」林奕華說:「因為他丟了很多問號出來。」林奕華的戲本來就很會丟問號給觀眾,徐硯美順著這些戲裡的問號按圖索驥,找到更多的問號。
這些問號像電玩破關密碼,讓觀者對戲的探索得以進入到下一層。

「戲很多時候看過了,只能留在印象中;但這本書在很大程度上發揮了一個獨立作用。」林奕華說:「一個從來沒看過林奕華戲的讀者,如果在公車上撿到這本書,真的把它看完,對他的人生會有些幫助,因為這本書談到的東西,可能是每個人都有想過或現在正在想的事情。」
「書裡有很多這個時代會有的病跟痛,他只是藉著我把它們引出來,再把這些戲當成把脈的手指。」林奕華說:「可是最後脈怎麼把,還是要用他自己的腦袋去過。」
徐硯美初識林奕華是在學校的一個選修課上,林奕華提問,徐硯美說出自己的觀點,但當林奕華追問時,徐硯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說:「我不知道,我再想想。」
這一想想了8年,這段期間兩人持續有聯絡,甚至成為工作夥伴,8年來徐硯美對林奕華的人跟他的作品有了貼身的參與與了解,但了解得越多,問題卻也如細胞分裂般地蜂湧而出,他找不到答案。
「本來以為寫這本書都要寫我知道的東西,但寫到一半時發現,要寫的其實都是我不知道的東西。」徐硯美說:「這些東西都要一次次回到作品裡去找。」他自己提出問題,再自己找答案,結果找出了更多問題。
「寫這本書最難的是我正身處在越來越不問問題的時代,我就必須強迫自己在這些作品中不斷地問問題。」他說:「當你問了這些問題後,你必須要反過來問自己,這些問題是不是都在我的身上發生過?」
「寫的時候我要站在什麼樣的位置去寫?我不可能站在同樣的高度去說這是錯的,這是對的,我不能說對錯也不能說是非。」徐硯美說:「反而我要讓問題客觀地不斷呈現,因為這樣的問題可能會在我自己身上或我身處的環境中,一再地發生,而我無法置身事外。」
這也就是說,林奕華的戲本來就是不讓你只把自己當成事不關己的觀眾,當你看他的戲,當他在戲裡丟出一個個問題時,他並不期待你會找到簡單明瞭的答案,那不可能,但這些問題都有跡可尋,它會帶你找到下一個問題。
有趣的是當林奕華看這本書時,看到的也不是林奕華,而是一種驚嘆:「原來我的作品可以對這位作者,或這位作者引伸出來的讀者,有這樣的意義。」
看得出來,林奕華喜歡徐硯美8年後交出來的答案。
(圖片由PAR雜誌提供)

 

< Who 's Afraid Of 林奕華 >簽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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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不只是一夲戲劇書。
徐硯美的文字,是穿針引線,也是穿牆涉壁,把一些畫面,場景由舞台轉換到紙上,再由紙上反射到社會現象和時代氛圍,群體心態和個人心境。18部被借用作镜子的戲劇,有看過没看過都不影响閲讀的興味与投入,因為,一扇一扇門打開使這夲書似推理小说,也是社會心理探索,並在字裏行間,發現拚圖遊戲,名叫我是誰。
而隨書上印有的QR Code,還附有18部戲的預告片段。

<Who 's Afraid Of 林奕華-在劇場,與禁忌玩遊戲>新書簽售會

出席:導演林奕華 X 作者徐硯美

地點:兩廳院戲劇院一號門

時間:2016/1/2(六)下午場演出後17:30-18:30

   2016/1/3(日)下午場演出後18:00-19:00

非常林奕華《恨嫁家族》演出現場及誠品劇場生活店皆有販售

首賣 2015/12/31-2016/1/3

特價 NT$300

 

台北2016<恨嫁家族>第四場觀眾ptt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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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picapicapica ()
看板Drama
標題[心得] 有多恨就有多想:看「恨嫁家族」
時間Sat Jan  2 11:41:24 2016

2015-16歲末年初,看林奕華X黃詠詩的「恨嫁家族」。

[空景]
 
看完「恨嫁家族」的一瞬間,我想的是整劇的空景。閉上眼睛,黑暗之中還可以浮現那些
人物的光與暗、那些遊魂一般的背景。即使習以為常的佈景都空了,震撼力卻特別強大。
那麼,到底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

[鎖]

特別喜歡「鎖」這個貫串全場的比喻。鎖住人眼神的能力多麼迷人、多麼像魅惑的女巫,
卻因為這個能力而被詛咒:鎖住了母親自己、鎖住了忠心的管家也鎖住四個女兒。舞台上
彷彿有透明帷幕的巨大正立方體,所有人物都瘋狂、都打轉、都在與自己作困獸的鬥(特
別在大姐於前度和勾引者之間,於錐狀燈光之下的苦悶掙扎,相當精采!)

解鎖的鑰匙是什麼呢?也許是那只婚戒的褪下。外來小偷闖入並沾沾自喜於得到高價的婚
戒,他不知道自己正是扭轉鎖頭那「喀」的一聲:有時候就是需要一點灰塵令空中漂浮的
水氣凝成雨,母親(主動)褪下戒指之際,不幸婚姻的魔咒方能解除。

[名字]

當聽到母親說「我只有一個女兒」的時候,真是揪心到極點。四個女兒之中,只有大姐是
有名字的, 她是唯一的、愛情的結晶,爾後所有的妹妹們, 不予命名也就不被期待有意
義,都是希望落空的劣質複製品(或者殘缺的洋娃娃)。三人都是大姐慘白的影子:二妹
成為大姐性經驗的替身,三妹用書牆架起滿滿的疏離,而四妹逞強好勝的外表下早已支離
破碎,唯有在外婆靈媒體質的遺傳(?)之下,藉催眠得以褪下面具。

[三位一體的女性角色]

母親、女管家、大姐。暴雨中的老屋既是監獄,又是諾亞方舟。遭到父親角色的永久放棄
之際,母親選擇保護大家的方式是裝瘋:清醒太過痛苦、瘋狂用以逃避換得存活。也許就
像她當年保護靈媒外祖母的方法,是將黑道大哥鎖住、鎖在家門外,而今她用瘋狂將自己
和女兒鎖在不去愛也就用不著痛的老屋/牢屋中,避免女兒的重蹈覆轍。母親上鎖的悲劇
色彩,令人想起『百年孤寂』中的菲南妲。

相較於母親在精神層面上的桎梏(或保護),女管家悉心照料、以滿足物質需求提供食衣
的方法,保護所有人:她知道那麼多秘密卻不去揭穿,選擇將悲劇鎖在自己的心中。大姐
乍看是主動出擊、面具完好無缺的角色,其實是將對愛的渴望和恐懼深深藏好,如同收藏
殘破的洋娃娃般照顧妹妹們,將追求者鎖在自己的心門外,以滴水不漏的女戰神姿態悍衛
這葉方舟。

[長期缺席而未曾離去的父親]

2015年度日本導演是枝裕和的電影「海街日記」和「恨嫁」是多麼相同,都有著長期缺席
而(影響力)未曾離去的父親,並且藉由一半血緣的弟/妹達到關係修復;但它們又多麼
不同,不管是色彩、光線、情感表露,如同月球的亮面與暗面般大相逕庭。大姐在婚前之
夜說:「不該來的都來了,而該來的卻沒有來」指的是缺席的父親吧,最糟的不是他用一
張支票毀掉她的愛情,而是當下其實她也默許認同的價值觀與高傲。

[三位一體的追求者角色]

前男友、勾引者與新郎。前男友跟大姐由愛生恨,其實是兩方硬碰硬的結果。「既然沒有
用處,到底為什麼要製造出世界上最堅硬的東西?」勾引者與大姐之間,也是你來我往地
高來高去,沒有溫柔可言(阿,相當欣賞這段的對手戲!特別是母親唱歌時,兩人相擁的
糾纏和翻飛。)直到最後,新郎終於以世界上第二堅硬的物體(?)為信物,求大姐的柔
情,是相當優美的轉折!

[面具]

上半場到下半場,是卸下面具的過程。在上半場,那些狠心的話、充滿張力的互動,卻讓
我沒一滴眼淚流出;而下半場,忘記從哪個時間點開始,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流個不
停:是當管家細數四個女兒的成長、是當大姐為了保護四妹慌了手腳、是當母親褪去婚戒
之後結束假裝的癲狂,真正說出愛和道歉的那一刻.......有點不可思議,第一次在戲劇
院看戲看到心臟砰砰砰不規則的跳動,在她們卸下面具的那一刻。

[在黑暗中真正重要的阿。....]

人物角色與他們的聲響就這樣鮮麗地跳出那空洞的黑,真是太佩服本劇的演員了!劇中完
全不感覺到空洞,他們精準的肢體動作和表情音質,撐起整座舞臺,讓人目不轉睛。大姐
真是淋漓盡致了,不管在高張力的對手戲中、慢動作的掌握度、甚至是靜止的模樣(不管
從哪個角度看!)都一樣無懈可擊,面具卸下前後的個性落差掌握得真是太棒了,完全捨
不得轉開視線!一身豔紅的母親在劇中既是女巫又是自我獻祭者,實在喜歡前面講述故事
的表現,是有魔法足以迷惑人心沒錯!然後,就是九頭身女管家的絲絲入扣害我在下半場
水龍頭關不停開始亂哭的!

而四妹如同懸線木偶般的催眠時段好精采,根本毛骨悚然又超美!二妹與前度的紅繩對手
戲相當漂亮、三妹與中提琴手作為溫和的底色陪襯也展現得恰如其分,在連續情緒高張的
情節中彷彿一小塊綠洲般淡雅。勾引者跟新郎作出了兩種很不相同的情感表達與層次,對
照起來格外鮮明。弟弟的一人分飾姊弟兩角很流暢呀,連語氣都學得十分到位。閨密非常
外放而顯眼,雖然第二場食物中毒我還是覺得真棒?(辛苦了!)年輕父親/避雨者這兩個
角色也作到各有各的立體感......喔,對了!還有中提琴手的歌聲迴盪在表演廳中,實在
太好聽啦!

除了演員之外,燈光在黑暗中製造出來的漸層、暈黃效果以及流利的highlight相信也是
讓本劇突出的要素;服裝設計的極簡三色:白、黑、紅,各有各的細緻跟特色在,好美!
歌曲跟內心戲的音響效果也相當漂亮.....

就這樣,他們一起在空景的黑中留下鮮明的顏色印象,即使少了場景去烘托情緒,去除其
他視覺刺激後顯得更為純粹乾淨。而,故事在結束時我想起一句話,來自最近閱讀的好
書『背離親緣』,正好可以跨界為恨嫁家族作為一個漂亮的註腳:

『我不是在研究哪裡可能出了錯,而是 -
儘管一切看似出了錯,愛還能有多少?』

 

流浪犬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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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完成了創作上的2015年。
總共55場的演出。
一月 紅樓夢 葵青劇院 5場
二月 紅樓夢 新加坡華藝節 3場 
三月至五月  恨嫁家族 巡回七城 16場
七月 紅樓夢 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紅樓夢 4場
七月 舞台映畫 四大名著之水滸傳,西遊記,三國 及 華麗上班族之生活與生存 
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4場
十月至十一月 紅樓夢 巡迴七城 17場
十二月 梁祝的繼承者們 澳門文化中心 3場
十二月至一月 恨嫁家族 台北國家戲劇院 6場
對於非常林奕華這樣規模的團體,這張成績單,由量到質和觀衆的上座成績,都是“奇蹟”,需要多少有心的人的相信和支持才能達到。
這份成績單,分開對於個人,劇團和合作伙伴,觀眾和華文戲劇的意義是什麼?我想起電影<舞台姊妹>的一句話
「年年難唱年年唱,處處無家處處家」,以此精神為比喻,我總覺得自己和流浪犬隻特別親切。
2016,三月上演的<心之偵探>又是什么光景?
我只知道今天必须開始工作。
(謝謝葉麗嘉的2張照片)

 

青春不是穿什么在身上,是不計較穿什麼在身上 (林奕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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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和「活潑」是出雙入對的兩個字。
不只因為看得見的精力旺盛,而是看不見的,ideas很多,多到看見一些什麼都能想到很多的什麼。
而且是只此一家,別無分店的unique ideas。
怎樣才知道自己是否青春,不妨以我提供的這方式測試:你今天有想到了什麼別人沒想過的嗎?
因為ideas很多,人就不計較了。不計較,面目就清朗,清朗,人就青春了。
青春的乾沽,我認為是源於腦袋的停擺,或是把計算當成是思考,所以更要借助外力:形像(image)和形象商品,於是變成,「被動式青春」。
最青春的青春,是亷而美,美而亷。

 

<Who 's Afraid Of 林奕華>正式面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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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硯美在寫這本書時,沒有問我一條問題。但成完每篇八千至近二萬的文章,他會寄給我先讀,但我也從沒試過先讀為快,直至全書完成,開始第一校,我才從頭讀起。
感受是,像透了在追連載偵探小說。
雖說全書長達23萬字,但在徐硯美牽手讀者穿梭於我從1998至2014年間創作的18部劇作時,一個發現緊接一個發現,令過程異常緊湊,加上徐的文字清爽鏗鏘,全書讀來,很有一次又一次走出隧道之感。
這條隧道,不只是我每齣長達三小時以上的戲,也是驅使我創作它们的原因:為什麽我们不快楽?
簽書會上我總重複一句話:“希望對你有用。”
會嗎?我只能說,如果沒有創作這些戲,我就不會是現在的我。没有徐硯美,戲中有關時代,社會,個人,家庭,性别,愛恨,以至自己和自己的許多脈絡(也是恩怨情仇),就不會得到如此清晰細膩的梳理。
如果你最近因陷於某些人生困惑情緖低落,誠心向你推荐這夲書。
(台幤380,全書382頁,今天一月九日己在台灣上市)

 

3月在高山 <心之偵探> 林奕華版褔爾摩斯 明天開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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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林奕華25周年第56齣原創作品

生命三部曲第二部 哲學家

 

心之偵探

This Is Not A Pipe and I Am Not Sherlock Holmes

靈感來自柯南道爾原著小說


孤獨即地獄

甚麼人需要甚什麼人

有一種關係叫華生與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願意用甚麼交換華生的性命?

甚麼樣的謊言是福爾摩斯對華生說,其實是對自己說?

如果有一天華生拿下他的人皮面具,福爾摩斯會看見誰?

 
導演的話
查案的查,不一定是針對犯罪,查案的案,不一定是著眼個別例子。偵探可以是哲學家,案件離不開人生課題。偵探可以是藝術家,查案其實是創作過程。
偵查需要觀察入微,哲學需要尋根問底,創作需要大膽假設,我們有可能在一件「案件」面前三位一體嗎?又或者我們就是案件,我們同時也可以是破案的「福爾摩斯」嗎?
福爾摩斯以冷靜理性,不受情感情緒影響著名。這樣一個偵探的內心,會不會也藏著可給我們發現、剖析、推敲,甚至重演的秘密,如同他所偵查的「奇案」?
凶手都是虛無的?凶手都是孤獨的?凶手都是無助的?抑或,偵探亦然?
讓我們一起進行「証據搜集,案情重組」,希望通過化身福爾摩斯來偵查福爾摩斯,由跳出自己來挑戰自己。
 

演出

王宏元 朱宏章 周姮吟 時一修 路嘉欣 黃俊傑 葉麗嘉 趙逸嵐 戴旻學 (依姓氏筆劃排序)

 

普通話演出,附中文字幕 In Putonghua with Chinese Surtitles

 

5.3.2016 (六 Sat) 8pm

6.3.2016 (日 Sun) 2:30pm

10-12.3.2016 (四至六 Fri-Sat) 8pm

12-13.3.2016 (六至日 Sat-Sun) 2:30pm

 

高山劇場新翼演藝廳

$380, $280, $180*

*部份座位視線受阻

 

門票於1月14日起在城市售票網售票處、網上、流動購票應用程式及信用卡電話購票熱線發售。

 

節目查詢:2893 8732

票務查詢:3761 6661

信用卡電話購票:2111 5999

網上購票:www.urbtix.hk

網址:www.eldt.org.hk

 

編導 林奕華

文本創作 徐硯美

製作總監 陳寶愉

舞台設計 黃逸君

燈光設計 陳焯華

音樂創作及設計 陳建騏

音響及音樂設計 鐘澤明

多媒體設計 John Wong@dontbelieveinstyle

藝術指導及形象設計 郭家賜

舞蹈編排 蘇威嘉

肢體指導 李羿璇

平面設計 莊謹銘

海報攝影 劉振祥

海報造型 Kary Kwok

公關宣傳 靈活聯繫

 

主辦及製作 非常林奕華

贊助 康樂及文化事務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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